张从辉（大足）

　　“杀猪过年，样样齐全。”这是小时候常常念叨的一句话。那时候每家每户都穷，一年到头杀一回猪不容易，平时猪喂肥了都是拿去市场卖，只有年底才会杀猪自己吃。

　　在我的记忆里，每年我家至少要喂两头肥猪，杀的猪也是最大的。用大家的话说：“他们家的猪，哪年少了三百斤的哟！”所以从小到大我们都因母亲而骄傲。

　　开始杀猪了，离过年也就不远了。杀猪之前，家家户户都会将活猪称一称，因为这是一年的成绩和收获。

　　杀猪这天，前来帮忙和看热闹的人特别多。一大早父亲便和帮忙的在院坝外挖一个大土灶，再从屋里灶头上取来一口大锅放在上面，抱出早已准备好的柴火，等水快烧开的时候便开始杀猪。

　　整个院子热闹起来：捆猪的、抬杀猪凳的、往土灶里添柴火的……干竹竿在土灶里“噼噼啪啪”，看热闹的嘻嘻哈哈，像一部美丽淳朴的乡村乐章。

　　我们全家也是欢天喜地，唯有母亲，偶尔会在她那开始有些皱纹的笑脸上挂上几滴泪花，毕竟辛辛苦苦喂了一整年，还是有些舍不得。

　　说到母亲，她可是个很大方的人（按照我们乡下的说法，就是手有点松），虽然那个时候生活紧张，但我家杀完猪后，母亲都会请左邻右舍、亲戚朋友来吃刨猪汤（俗名，也叫吃杀猪饭），一坐下来就是好几大桌。亲近一点的，母亲还会又给吃又给包，也就是说酒足饭饱后，每家还要打发一块猪肉。他们都很高兴地对我们说：“娃儿，你妈好啊！”

　　母亲这样做虽然赢得了大家的赞许，可这样下来一头猪就去了一大半了。我们噘着小嘴有些不乐意，可母亲却非常高兴，还说我们细娃儿家不懂事，等长大了你们就明白了。

　　母亲做的杀猪饭特别的好吃，竟然会弄出十几道菜来。凉菜有凉拌猪耳朵、凉拌猪肝、卤猪蹄、卤黑桃肉（猪头肉），热菜有回锅肉、水滑肉、油炸酥肉、粉蒸肥肠、咸菜蒸烧白、血旺汤、红烧肘子……

　　特别是回锅肉和水滑肉，那可是母亲的拿手菜。

　　回锅肉选料是非常有讲究的，必须要选坐墩肉（猪屁股上的肉）。然后煮熟后切成片拿来回锅，等火候到了才与咸大头菜、青蒜苗，再适当加点豆豉一起炒，吃起来油而不腻，特别的爽口。由于一个猪的坐墩肉不多，母亲每年都是拿它来招待客人。

　　母亲做的水滑肉在当地是家喻户晓。他们说：“吃了你母亲做的水滑肉硬是要上瘾！”母亲做出来的水滑肉确实霸道，煮熟后从粉的外面还可以看见里面的瘦肉，整个滑肉亮晶晶的，让人食欲大增。从小到大，母亲做的回锅肉也好，水滑肉也好，我们从来就没吃够过。

　　几十年过去了，现在只要一看到哪家哪户杀过年猪，就自然会想起母亲的杀猪饭，更会想起香喷喷的回锅肉和水滑肉，想起母亲的“好”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