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平
我往火车的铁皮车厢上
画满金黄的苞米
这样它就可以
穿过秋天颗粒无收的田野
我往火车的铁皮车厢上
画满你金黄的脸
当火车一节一节驶过我面前
像一部小电影
我在田野空无一人的影院
看了又看
(刘川《火车》)
有诗人曾在上个世纪末发出“明天会出现什么样的词”这样的“天问”,这对于当时的现代诗写作是很有代表性的问题。时代在发生变化。中国工业化勃兴之时,许多诗人一方面在怀旧情绪中回望田园牧歌式的生活,写下了大量专注于田园意象的诗歌;另一方面他们也察觉到,专注于田园意象的诗歌在与工业化时代脱节,专注于田园意象的词汇在诗歌中高频次自我复制让他们感到了“词穷”。现代诗如何对工业时代的生活做出回应成为一个很重要的问题。时代的变化让既有的诗歌美学变得陈旧。实际上,诗人们是在问“明天会出现什么样的诗歌”。就这样,许多诗人的写作在思索与追问中悄然完成了“从修辞向叙事”的转向。
刘川的《火车》选自江苏文艺出版社2005年出版的《现场:网络先锋诗歌风暴》。他的转向非常彻底,从沉湎于诗歌修辞带来的语言的迷醉,转向对“事件”所具有的诗性力量的发掘,因而完全重构了自己的诗歌想象与表达方式。火车是工业时代的象征,《火车》则是以现代的方式在书写爱情。诗歌的第一节,诗人书写内心的荒凉一改以往用语言修辞反复渲染的方式,“想象”了一个“事件”:往火车的铁皮车厢上画满金黄的苞米;另一个“想象”的“事件”是:让画满苞米的火车穿过秋天颗粒无收的田野。“画满苞米的火车”与“颗粒无收的田野”产生了惊人对比,“事件”本身构成隐喻,蕴含着丰富且微妙的的意义的潜能。
《火车》的第二节,诗人写其在落寞中的思念。诗人由“一节一节驶过”的铁皮车厢联想到电影胶片,这是在写作中顺其自然而又很有原创性的想象。往火车的铁皮车厢上画满“你”金黄的脸,火车一节一节驶过“我”面前,“我”在田野空无一人的影院对“一部小电影”上“你”的观看,仍是一个想象的富有隐喻意义的“事件”,“我”的孤独、“你”的美好、“我”的思念、你的“在远方”等含蓄的意味尽在其中。这是“工业时代的爱情”。《火车》对这爱情的书写没有借助炫目的修辞,而是用充满意味的想象的“事件”来构成,“从修辞向叙事”的转向诞生了新的诗歌。火车的铁皮车厢原本是冷冰冰的,因为画上了“你”而变得热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