◎张修强(永川)
大概是我11岁那年,算起来就是1977年。正值夏天放暑假,母亲安排大哥去挑煤,帮家里解决“燃煤之急”。
家住黄瓜山尾麓,离煤厂较近。那个年代,挑煤是每个家庭中的大事。农村生产队里没有通电,更不会有天然气,煤炭是主要燃料,煮饭和煮牲畜食料及其他都靠煤炭燃烧。煤炭不贵,但因交通不便,没有公路和运输车辆,所以需要人力去挑。没有劳动力的家庭特别伤心,家中有男劳动力尤其骄傲。因此,重男轻女显得很自然。
挑煤那天,母亲一大早准备早饭。母亲大声呼叫:“建娃儿(大哥名修建),快点起来吃饭了,今天天气好,吃了饭去挑煤炭咯”。母亲的声音,让我们几姊妹都听见了。我急忙穿衣起床,洗个冷水脸清醒一下。我悄悄来到灶台边仔细打探了一下:吔,不一样。往常都是煮的大米稀饭,或者是红苕稀饭,要么红苕煮汤,要么青菜煮稀饭。菜都是没有油煎的小菜,或者咸菜。今天早上,主食是白干饭,菜除了小菜,还有鸡蛋汤。我不由自主地吞了口水,心头想,挑煤炭,吃得好安逸哟!
为了更快赶到煤厂,挑煤的先吃早饭。大哥得意地坐上桌子,母亲端上白米干饭和鸡蛋汤,他吃得乐滋滋的,脸上骄傲的表情自然流露。大哥吃得香,我们其余四姊妹看得慌。特别是我,心里像猫抓一样,恨不得抢过来整几口。有那个想法,没那个胆量。实在是看到流口水,我忍不住对母亲说:“保保(农村里原来叫妈妈称‘保保’),我要去挑煤炭。”实质上是想吃干饭和鸡蛋汤。母亲说:“你还小,挑不起。”我说:“要去,就是想去。”母亲见我态度坚决,放口说:“好嘛,跟你哥哥一起去试一下吧。”
这时,锅里的干饭只剩下一些锅巴,还有一点米汤和蛋汤,早已没有鸡蛋啰。我还是迫不及待地端着碗,铲起锅巴,倒满剩余的蛋汤,狼吞虎咽吃起来。那才叫香喔,现在想起心里却是酸涩的。
饭后,我和哥哥一起赶上生产队的挑煤队伍。哥哥挑了个小碳兜儿,我太小,只有背了个小背篼儿。一路上蹦蹦跳跳,好像要去见大世面一样兴奋。对煤炭特别喜欢,路边的一点煤渣渣都小心翼翼地捡来放到背篼里。
不知不觉到了五星煤厂,哎呀呀,不得了,人山人海,挑煤的人太多了。终于排到我们的轮子了,哥哥先上,满满的一挑。我是一个小背篼儿,铲煤的大叔见我小,又是本村的,有点亲近,特别照顾我,给我弄了一坨大煤炭,一点灰灰都没有。我很高兴,心存感激,背起就走。
回来的路上,可以说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。先走得很快,也自豪,不到三分之一路程就停下了,肚子又饿了,肩膀勒痛了,屁股墩也被背篼擦红了,腿还软,脚没力。每走几步就想停下,巴不得将来路上捡的煤渣渣从背篼里抖出去。一路上,哥哥在前面不时地叫我,不着急,慢慢走,我在前面等你。
经过万分努力,终于到家了。母亲看到我们两个回家,非常高兴,马上拿了一把秤把我的煤炭称了一下:十三斤。母亲说:不错,不错,你两个以后就一路,可以帮你爸爸减轻负担了。
从那以后,我有了小煤挑担,常常随哥哥一起挑煤,从此加入了挑煤大军。
几十年过去了,第一次挑煤的情景依然记忆犹新、无法忘却。